金华晚报:咸菜滚豆腐

文丨范泽木

腌菜的品类多,春有芥菜秋有鸡毛菜,冬有菘菜和上海青,家乡人把腌菜统叫作咸菜。最喜欢的咸菜莫过于上海青或菘菜腌制的。

咸菜豆腐滚腊肉,经常被简称为咸菜豆腐,是一幅风俗画,色彩不艳丽,滋味却长。吃咸菜,吃菜梗最有味,脆、爽口、有韧劲,咀嚼时可听到“嚓嚓”声,如空谷脆响,令人食欲大增。咸菜顾名思义是咸的,咸得恰到好处,像晨间的山雾缥缥缈缈,但不张扬。

砂锅里,咸菜黯淡,豆腐的加入陡然扭转了乾坤,仿佛暗室陡然开了一扇窗。一锅咸菜豆腐,咸菜给了全部的滋味,豆腐负责调控氛围。如果止于此,这道菜就流于平淡。咸菜豆腐滚腊肉,腊肉是灵魂。新鲜猪肉是初生牛犊,镇不住咸菜这老江湖。腊肉饱经风霜,与咸菜自是一见如故。腊肉分三层,淡黄的皮、乳白的肥肉、深褐色的精肉,三者和谐于一砂锅,各有千秋。

咸菜豆腐和冬天最配。携一身寒气进门,闻到咸菜豆腐的味道,顿感身安心也安。咸菜的味道有酸气,钻进鼻腔却是家常温暖。有时,砂锅里“咕咚咕咚”冒着泡,豆腐翻动,咸菜浮沉,腊肉的暗香在锅边浮动,人在深冬,脑海里却浮现出春水盈盈的情景。

吃了饭,意犹未尽,照例还要喝一碗咸菜汤。端起碗像武松打虎前饮酒那样饮咸菜汤,酸腐之味汪洋恣肆,只觉万马奔腾,整个口腔都是酸汤的战场。放下碗,觉得全身通透,后背居然微微冒汗。推窗看隆冬,咸菜豆腐里有春意。

一锅咸菜豆腐是家底,端出来的是亲热。记得是十年前的事,因文字相识的一位叔辈请我到他家里吃饭。也是披一身寒意进门,居然闻到咸菜香。走到餐桌旁坐下,砂锅里冒着热气,咸菜、豆腐、鲜笋、腊肉,香气氤氲着,味道交缠着。看到鲜笋,眼前一亮,这是咸菜豆腐的点睛之笔,主人家懂咸菜,也懂生活。我们饮酒吃菜,从鲜笋出发,他聊到童年、工作、生活,继而聊到子女。好菜、好酒,天寒心却暖,喝着、聊着,把一锅咸菜豆腐吃得见了底。吃罢,他送我到门口,拉着我的手让我常去。我也愿意,有咸菜豆腐的地方就有家的温暖。

谁能不爱这热气腾腾的人间烟火?

来源:金华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