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斌荣 /文
从《我的阿勒泰》读到《遥远的向日葵地》,“去爱,去生活,去受伤”,我想,这句话不但是“李文秀”也是作者李娟在写作路上的精神碑铭。
非虚构散文集《遥远的向日葵地》于2018年获第七届“鲁迅文学奖”,文笔一如既往地独具北疆“阿勒泰”的美学风格。散文集《遥远的向日葵地》,不只是向我们讲述着一个个千里之遥的陌生故事,它也在试图展示出许多读者内心埋藏着的曾经的、似曾相识的一种生活态度。
李娟在书中以鲜明的风格笔调,记录了北疆边民在乌伦古河岸劳作与生活的场景:被鹅喉羚啃了又种、种了又啃连种四茬的九十亩向日葵地、勤劳乐观的母亲、日渐衰老“慢慢与死亡和解”的外婆、纯朴坚韧阔达的哈萨克族游牧民……看似随意的文字中传递着北疆边民对自己脚下这片土地的爱惜和体谅,以及对未来生存环境的隐患意识,表达出他们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希冀与憧憬。
“乌伦古河从东往西流,横亘阿尔泰山南麓广阔的戈壁荒漠,沿途拖拽出漫漫荒野中最浓烈的一抹绿痕。”
“大地上所有的耕地都紧紧傍依在这条河的两岸,所有道路也紧贴河岸蔓延,所有村庄更是一步都不敢远离。如铁屑紧紧吸附于磁石,如寒夜中的人们傍依唯一的火堆。”
开篇首页,两段充满诗意、灵动、悲悯的文字,以广角镜头式在读者眼前大幅展开,其鲜活灵性的文字,强烈勾起了我们的阅读欲望。逐字逐句,我们慢慢熟悉也由此爱上了北疆阿勒泰的乌伦古河南岸,那里有一片粗粝荒莽的“遥远的向日葵地”,虽然地里的向日葵秧苗被鹅喉羚啃食了三次,但是母亲和许多像“母亲”一样的边民,始终以“乐观生活、敬畏生命”的人生态度面对自然、面对生活。文中深藏力量与平静,让我们试着领悟“去爱、去生活、去受伤,人间总归值得”。
关于“去爱”,在书中,李娟的爱流露在她的爱情和亲情里,她爱她的外婆“拄着拐杖准时出现在楼梯口。那是我今生今世所能拥有的最隆重的迎接。”她爱他们生活的土地,“世世代代依附土地而生的人,才能真正地体谅土地。”她也爱土地上一切所依附的生命,虽然大群的鹅喉羚多次啃光她家的向日葵秧苗,但她仍然同情它们,依然“去爱”那些生命。“说起来,鹅喉羚也很可怜。它们只是为饥饿所驱。”李娟用她细腻又深沉的爱,纯粹地“去爱”着她周围的一切。
关于“去生活”,伊壁鸠鲁曾经思考:生活是多棱的,时常伴随着残缺和遗憾,我们要学会立体地审视和揣摩,不停地转变看待事物的视角和态度。李娟一家和周围的边民在阿勒泰戈壁草原的生活无疑是艰辛的,但他们始终以顽强乐观的姿态生活着,“我还有一个梦,就是过真正与大地相关的生活。这个梦里,我有一块土地,有一座结实的房子。”“我们铺开被褥冲着满天星光睡了一夜。”虽然劳作是单调的,生活是简单的,但李娟她们依然认真地“去生活”。与天地同呼吸共命运,满怀对土地的尊重,对生活的感激,李娟和家人心无旁骛地生活着,永远以“闪亮”的精神面貌“去生活”!我们仿佛看见李娟一家站在“遥远的向日葵地”上,不是在等待风暴过去,而是在风雨中跳舞。我们相信,李娟和她的母亲及叔叔在乌伦古河南岸种植着九十亩的向日葵,她们在那贫瘠的土地上,一直收获着丰裕于物质的精神生活。
关于“去受伤”,有人说,“受伤的地方会留疤痕,也会成为最坚强的地方”,受伤是一个人成长与成熟的必然方式。我认为试着“去受伤”,可以使每一个“一直在路上”的你我强大心灵、完整人生。
李娟的文字极具画面感,阅读中,北疆独特的地理风貌和人文气息扑面而来,读者在体验阿勒泰草原辽阔和优美的言词之间,也隐约感觉到她内心的一种自然灾害之“伤”,她没有刻意回避,而是直面这种“伤痛”,“丰沃的森林不应该被砍伐毁灭,贫瘠干涸之地也不应该被强行垦耕或绿化。”“鱼越来越少,人越来越多。耕地不断扩张,沿着唯一的河流两岸上下漫延。”情感丰富的女子李娟也在文中不断地去体验着生死离别之“伤”,“人不是被时间磨损的,是被各种各样的离别磨损的。”在她清新明亮的文字里面,同样毫不避讳地袒露着贫寒困苦之“伤”、内心孤独情感挣扎之“伤”、劳累伤病之“伤”……
现实生活中的李娟高中辍学后,在乌鲁木齐一边打工一边学习写作,面对他人的嘲讽与轻视,她坚定选择了一条“去受伤”的孤独寂寞之路,她犹如自己笔下的那九十亩向日葵地的秧苗,被鹅喉羚啃了又种、种了又啃,历经四茬的生命历程,最后向阳而生。这也是她“伤愈”之后的凤凰涅槃,她和她的作品最终被“认可”,被“成功”,被“仰望”。
《遥远的向日葵地》是美好的、明亮的、炽烈的,而以“去爱,去生活,去受伤”树起的一座写作的精神碑铭却最能疗愈每一位读者的心灵。我喜欢这样的文字,喜欢这样的句子,我愿意引用文中的一句话:“眼下这条小路仅仅只是路的痕迹而已,只是这坚实大地上的一道划痕。”希望我的这一篇读后感成为划过每一位阅读此文的朋友的内心的一道痕迹!
来源:台州日报